在我的记忆深处，小时候第一次帮母亲干活，就是第一次下山进沟剜苜蓿菜。

    记得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，冰冻的小麦地刚刚融化，微风吹过还冷飕飕的。那天午后，我跟着堂哥和村里比我大的伙伴们，从前庄的山边盘旋着绕一道山路，便来到了村里有名的“杏树山”，说是山，其实是一个沟连山，山连沟的大沟壑。我小心翼翼地挎着竹“笼笼”，拄着树杆，一会儿下坡，一会儿上坡，顺着羊场小道七弯八拐的艰难的来到大沟摊。

    在这里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，十几丈高的山崖如刀削斧砍。山崖上又独长着一颗柏树，伸展着枝丫，它视乎在向人们招手致意，欢迎人们的到来。在半山坡顶我们声嘶力竭的和“崖娃娃”对话，听那浑厚、旷远的回声，整个山沟都“吼”了起来，回声连成一片，感觉很是“雄壮”。

    之后，我们踩着泥泞跨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沟渠，来到一个“滚牛洼”的北面山坡，在这山埂底长满了绿茵茵的苜蓿芽。看到这么多苜蓿，我兴奋的呼叫了起来。这时，走在最前面的堂哥笑着说：“这里的苜蓿芽芽，我们几个年年来剜，这下哥带你天天来。”

    这里的苜蓿芽比塬地、比山沟等其它地方的野草要发芽早，嫩绿嫩绿的小叶子，白白胖胖的茎部，着实招人喜爱。大伙细心地剜着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，这时堂哥招呼大伙该回家了。我们提着满满一笼笼苜蓿芽，一路上累的上气不接下气，可兴致高涨的我们唱着《红星照我去战斗》的歌曲，爬上山坡、爬上山墚满载而归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饭，我们一家吃着母亲烙的苜蓿芽芽饼子，觉得格外的香，我也感到了劳动的快乐。

    此后，每年寒暑假期我都一直跟着堂哥他们不是去杏树山、桃花沟，就是到庙沟、王家沟剜苜蓿芽、揪苜蓿菜，给小猪割苜蓿。在这小小的劳动中，我体会到了生活的快乐，也锻炼了自己的意志，学会了吃苦。

    其实，在我六七岁的时候，就对苜蓿菜有一种特殊的感念之情。那时，母亲常常告诉我，苜蓿对人是有恩的，是苜蓿菜救了她们的命。上世纪五十年代末、六十年代初（俗称低标准时期），物质极度匮乏，共和国又经历了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，国家按标准供应的粮食实在不够吃，人们就挖野菜吃。在我们陇东地区，苜蓿成了人们的“救命粮”，一年长几茬的苜蓿，包括苜蓿根都成了人们难得的最好食物，那饥荒、凄惨景象可想而知。时至今日，我从心底里感念苜蓿，是它救了我们祖辈几辈人的命。

    20世纪六、七年代到八十年代初的陇东农村，苜蓿菜是一年四季都是农家人的主食、主菜。春天吃苜蓿芽、夏天、秋天吃苜蓿叶，冬天吃苜蓿干菜。在我们泾川南塬，苜蓿可以烙苜蓿饼子、蒸苜蓿馒头、煮苜蓿菜汤、擀苜蓿面片、拌苜蓿菜等好几样饭食、素菜，天天咋做咋香，四季常吃不厌。

    如今，城乡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，人们生活再不是只顾吃饱肚子的年月，而是推崇饮食文化，推崇康养绿色新理念，南来北往的绿色蔬菜、海鲜佳肴，琳琅满目，餐桌可为丰盛。苜蓿菜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，退出了人们的餐桌。可到每年的二三月，剜苜蓿芽芽仍然是具有怀旧情结人们的一件必做的事情，这不仅是一种田园生活的享受，而且更是人们难忘的一种生活记忆。

    苜蓿是我国古老的蔬菜之一，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，素有"食物之父"的美誉。它不仅是人类的美味，更是食草动物的美餐。我敬佩苜蓿的顽强的生命力和无私奉献的精神，它生长在山沟野洼、荒凉大地，耐干旱、斗酷暑，年年自长，岁岁不灭，真正是“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”。它盛开着紫色小花，在花丛中很不起眼，而它把自己从叶到根全都奉献。

    难忘苜蓿菜，感恩苜蓿菜，感恩生活。